2018年10月29日晚7时,应湖南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邀请,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迟子建老师莅临岳麓讲坛,作了题为“时代速度与文字温度”的精彩讲座。
迟子建是我国当代最富影响力的女性作家之一,现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国家一级作家。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小说《雾月牛栏》《清水洗尘》《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分别获得第一、二、四届鲁迅文学奖;作品有英、法、意、日、韩、荷兰、西班牙文等多个海外译本。
当时钟的分针在秒针的催促下不断逼近既定时间,会场内外挤满了慕名前来的社会各界人士。迟子建老师的到来,引起了现场的轰动,也令大家无比期待。
时代高速运行中的文学反思
“‘时代速度与文字温度’是个涵盖面特别广的主题,如浩浩汤汤的大河,我的写作和分享可能只是支流的支流,但这恰巧是我所看重的。”迟子建老师如是说。速度和温度是不同的概念,速率和温标是可以被捕捉和记录的物体的外化形式,但文字则来自人的心理世界,是有差异的。身处全球化的浪潮之中,很多人事在竞赛中不由自主地进入跑道,追求速度。在不同领域、地区的人眼中,高速的定义存在差异,速度快慢与否也是相对的。在探索宇宙的科学家眼中,火箭直冲云霄的速度最为震撼人心;但在偏远农村,取代了耕牛、自行车的拖拉机和摩托车在当地人眼中就是高速的。在社会的飞速发展中,我们以不断消耗地球资源来获取便利:全球气候变暖,各类生物以超乎预期的速度消亡,城市的夜晚也早不见繁星……社会的高速运转也让文学少了一些“诗意”。在这样特定的时代,我们曾经熟稔的社会角色在消失:乡村邮差的消失令迟子建老师感叹再不会出现严济慈先生的《法兰西情书》中那份慢悠悠的深情。木匠、铁匠、麦客、人工淘金者在时代的洪流之中留下将破的泡沫。
现代和文明在发展中本该是铁路上的双轨,共同负载着时代的高速列车,如今却出现不对称甚至变形的情况。快速度并未给我们带来与之对应的愉悦度。文学作品有其独立不羁的气质,它自觉地担任时代的减速阀。变革是对的,但也需要文学发声启迪我们回望往昔,反思发展中的过激行为,让我们的灵魂有所皈依,这是文学的使命。
在写作中回望童年
“我的第一部作品《北极村童话》是回望式的写作,土地解冻的泥泞感,沿着小路去河边洗衣服,秋日山丘五彩斑斓,四时风景是我作品的幕布。”迟子建初登文坛所演绎的就是故地童话,行走在山间乡野的人们有其隐痛与伤痕。
短篇小说《采浆果的人》讲述了金井人放弃秋收而去采浆果,夜里突然袭来的大雪掩盖了地里的庄稼,也将金井人几日来赚取现钱的喜悦冲刷殆尽。“大地彻底地封冻了。”将父母遗训作为最高原则和信仰的大鲁、二鲁,是以迟子建童年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一对在智力上有缺陷的兄妹为原型的。春天要去大地播种,秋天下了霜就秋收,按着时令和遗训生活的兄妹,成了全村最聪明的人。他们采了极少的浆果,却用来镶嵌最纯善的灵魂。
《额尔古纳河右岸》讲述了鄂温克族近百年的生活,他们居于深林,与信仰的驯鹿为伴,以日月为灯盏。生态保护使他们不得不迁徙下山,而最后的回归,是因为驯鹿的不断死亡。令迟子建印象最深刻的是鄂温克族人对死亡的坦然与超脱,被雷电击中、被猛兽攻击、食毒蘑致死,现实的自然生活中,他们所面对的威胁和艰险远不是常人想像的诗情画意。吟唱着“我去河里边洗衣服,鱼把我手上的戒指偷走了,我去山上捡柴火烧,风太大把我的头发吹散了”的萨满,在小说中为本族语言造字的少年西班,亦实亦虚,那是采风细节与细腻虚构的结合。鄂温克人以兽皮作鞋,用这样的靴子走出脚印的人的足迹,不应该被遗忘。即便知道会不可避免地消逝,我们仍应对这般的人类文明倾情拥抱。
文字应有的温度
候鸟未变,依时令迁徙,而人心已不古,候鸟悲剧的背后实则是人类自身的悲剧。人类从历史长河的战争、传染疾病及生态危机等变故中跋涉而来,面对日益衰颓的地球与高速发展的社会之间的不可协调,“只要我们还有慈爱之心和反躬自省的勇气,头顶的阴霾不会挥之不去。”
文学的边缘化是社会进步、发展的结果。迟子建老师在一片“文学已经死了”的唱衰中,发出“只要我们对万事万物还渴望表达,文学就会存在”的呼喊。单纯的文字本身没有温度和情感,可作家把文字组装起来成为文学时,其气韵便可沟通心灵。
在提问环节,同学们提出了“蒋百嫂这个人物所寄寓的深意”“时代变化下的乡土能保留下什么”“您是如何全方位了解到伪满洲国的历史,做到文学是微观的历史”等问题,迟子建老师均作出了详细阐释。
那条初雪后的道路吮吸着空气中冷冽而杂乱的音,天色阴郁,万籁俱静;阳光闯过玻璃上凤尾似的霜花,映出明媚柔和的一小团;黑马伫立在河畔饮水,周围的白桦树光洁、透明,如一支支白色的蜡烛……这些富有地域特色的场景一一呈现在讲座现场,使我们在迟子建老师小说体会到自然与生机,体会到文字的温度与魅力。
文|王诗吟 高珊
图|周文